再讀《傷心咖啡店之歌》
文/林東璟

一本書,承載了一段回憶。隨著生命歷程的體驗,同樣的小說、同樣的情節,多年後再次閱讀,會有不一樣的感受。

第一次知道《傷心咖啡店之歌》,是在澎湖軍中閱讀青年日報還是中央日報副刊時發現的,作家馬森為這本小說寫了一篇推薦序,因為那篇推薦,我買了這本書。因為買了這本書,班長想跟我借去讀,我很少把書借人,通常我會送朋友新書,但是不借書,但當時我只是個軍中菜鳥,我便「含淚」把《傷心咖啡店之歌》借給了班長。

這已經是九年前的往事了。當時我喜歡《傷心咖啡店之歌》的原因,有一部份是因為它的場景設定在台北,不論景美溪或台北車站,那都是我的生活空間。跟其他小說相比,一個發生在台北的故事,更能貼近我的心。

再者,《傷心咖啡店之歌》討論了許多哲學上的議題,我在學校時曾接觸過西洋政治思想史,不論是康德、黑格爾、馬克斯思想,都是我們必然要閱讀的材料,當我在《傷心咖啡店之歌》再度看到這些討論時,我以為那是契合我的一本書。

「書裡的角色,你最討厭哪一個呢?」當年有位朋友問我。

「海安。」

「我就知道!看來男生果然都很討厭海安。」朋友像是「抓到你了」一樣,做了一個得意的結論。

去年十月,西莉亞把新封面的《傷心咖啡店之歌》交到我手上,她說:「這本書有提到靜坐和冥想,你再看一次,應該會跟以前有不一樣的感覺。」西莉亞是對的,當我自己變了,閱讀同一本書、同一個劇情時,我的觀感已經不一樣了,包括海安。

海安扮演的是個無拘無束的角色,他擁有豐厚的經濟力,使得他得以盡情揮灑所有情緒。海安可以讓心中的烈愛去焚燒每一個靠近他的人,然而卻燒不到自己,他是一池平靜的湖水,光是他的存在本身,便能引動身旁其他人的各種情緒。喜歡海安的人覺得他無情,眾人都為了他而傷心,但其實海安只是一面鏡子,他只需要為自己負責,他對馬蒂說:「我不需要,也不想要別人的了解、寬容,或認同。妳也一樣,要開始習慣用自己的價值觀生活。不管在馬達加斯加,還是在任何一個地方,都不要忘記,妳要學會對自己坦誠,絕對坦誠。」

海安清楚知道自己是誰,因而明白該如何與其他人互動,他不會受到社會標籤的拘束,他不受任何規範和舊有模式的制約;他的身體可以跟任何人貼得很近,不論男性或女性,但是他的靈魂深處只能容納一個人,那個人其實是他自己,但海安以為,那個人必須是耶穌。

海安在馬達加斯加遇見耶穌,一個跟他很像的男子,從外貌、體型到靈魂特質都是。不只是海安,見過耶穌的馬蒂也覺得海安跟耶穌是同一個靈魂,只是分裂成兩個人體,一個在台灣,另一個在馬達加斯加生活。海安覺得他遇到了靈魂伴侶,一個跟他一模一樣的男子,海安就是耶穌,耶穌就是海安,他要他。

這是海安唯一沒有度過的一關,他的自由自在、無拘無束,足以登上「世上最愛自己的人」的寶座。然而,海安卻在馬達加斯加遇見耶穌,讓他以為靈魂伴侶在外面,唯一一個引發內在湖水起波瀾的人,是耶穌。

做自己、愛自己,我們才會發現,最珍貴的靈魂伴侶,就是我自己。當我們真正肯定自己是單獨且珍貴時,另一個一樣肯定自己的人必然會出現,兩人自然地散發芬芳,自然地相聚和分離,就像《傷心咖啡店之歌》裡的耶穌,他與群眾互動、與人連結,他醫治人,但是不依戀任何人,也不讓任何人抓住他;耶穌知道海安,但是不想佔有海安。在那個時候,我們都是一面接受自我的鏡子,當兩片鏡子面對面,她所映射的,看起來是妳,其實是她自己;妳所映射的,看起來是她,其實是妳自己。

那就是了。

2006/3/14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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